七夕、西洋情人節、白色情人節,透過商人的精心策劃,歌頌愛情的報導和慶祝活動更是充斥街市,這些訊息強力放送,不管什麼原因,如果你覺得這些冒犯了你,看看這個故事,也許會有共鳴。
老家的眷村裡,住在我們對門的羅伯伯,大人們都叫他老羅,他來自四川,我現在聽得懂四川話都是因為他的緣故,他跟我說了些他在大陸的往事,是位和善又俏皮的伯伯,最喜歡跟我們小孩子打鬧,他家也開放讓小孩子進去躲貓貓,他在家的時候門是不關的,只有一扇紅木框的綠紗門,不過說實在他家實在乏善可陳,除了基本的桌椅、木床,只有一個櫃子,好像他全部的家當都存在那裡面,他駝著背,理個小平頭,我的記憶中他總是笑著臉,沒有其他表情,下面是關於他的一段故事。
1949年,國民政府正在各處包括老羅家鄉的村子招兵,他因為有妻有子,當然不願意被徵召,而當時規定確實也只有徵召單身男子,但是國共內戰的情勢緊張,其實部隊已經開始到處拉伕,也就是不分青紅皂白就拉男子去充軍,當時老羅在工作的場合,不由他分說和辯解自己是有家室的,被幾個軍人帶到營區,長官應允調查清楚但仍扣留他在營區不可離開,隔了幾天,他就被編列在補充兵連一起被調度往上海去了。
他不知道該怎麼辦,申訴也沒下文,部隊裡多得是這樣糊里糊塗被召來的,不知道將來何去何從,他心裡惦記著自己的妻小,一個男孩兩歲多,另一個才出生沒多久啊!夜裡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,只有不斷向自己長官表達他的痛苦,無奈,局勢亂,誰也沒辦法替他拿主意,過沒多久,他就上了運輸艦,來到了台灣。
剛到了台灣過了好幾年,兩岸軍事對峙,一切通聯都算是犯法的,但有些人冒著險幫這些弟兄聯絡內地的家人,甚至條件好的,可以幫忙送來台灣,我們附近有一位浙江來的傅爺爺,就是後來才從香港輾轉被兒子接出來的;老羅試著委託這些熱心的中間人打聽,那幫忙的人向他要他太太的照片,可是他很感嘆他什麼也沒帶上,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忘了自己妻子的長相,他日夜最思念也最深愛的人,他使勁地想啊~可是印象就是一張模糊的臉,老羅長長嘆了口氣,他出來什麼也沒帶上,自以為帶上了回憶,如今發現自己的回憶也模糊了。
又過了好多年,老羅搬來我們村子當鄰居,他這時候已經打聽到了家人,也通上了信,我現在想到這些中間人代為尋親的人,真的是很有一套,他們的佣金也是當得的。1987年他已經滿頭白髮,政府終於開放大陸探親,他迫不及待地加入了這股老兵返鄉潮,我記得他回去前還來我們家交代,不在的期間,替他看著房門。
過了將近兩個月,他終於回來了,這期間,我爸媽和我都一度猜想他不會再回來了,他回來後,也沒有和鄰居們打聲招呼,有去問他老家之旅的,他都只是笑而不答,有一次,我見了他在門口,我上前向他問安,這時候我才發現他老了好多!我從沒有看過他這麼瘦、這麼矮,駝著背更低了,頭頂不過到我的胸膛,臉上佈滿了好多深色斑印,這趟旅程想必折騰了,我問他還回不回去,他先回說:「回哪裡去?」然後接著轉移話題:「你長大了,有沒有女朋友?」
自從回來後,他很少出門,氣色又差,有一次鄰居兩天沒見到他,在他窗外向內大喊「老羅!老羅!」,又是一陣急叩門,「咚!咚!咚!咚!」我開了我家門張望著,後來看到他開了房門出來,讓大夥都鬆了口氣。但沒隔幾個月,他就被發現躺在自己床上安息了,手中握著一張老太太的照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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