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3月23日

陽光少女與月光男孩(中)


沿海地區被大量來自閩南的移民侵佔,由於各個移民集團之間鬥爭頻繁,已非太平之境。移民的宿命,像飄離本鄉的種子,要適應新的土地,學習在陌生的環境中扎根,這個靠近部落的客家庄,他們祖先躲避中原的戰亂,現在他們到了台灣,同樣為了避免械鬥和紛爭,和道卡斯族一般,往內陸遷徙,越往內陸就越接近凶悍的泰雅族領地,無奈,在天地之間尋得一處與世無爭的樂土,竟是如此地困難!
一頭雄鹿在夜裡,闖入了這個農庄,農民看上牠那頭美麗的鹿茸,展開了圍捕,沒過多久就落網了,雄鹿被綁在村長的牛棚裡動彈不得,村長的小兒子聽說了,就趁村民都入睡了,來到牛棚。
「真是頭美麗的野鹿!」他心中讚嘆著,看著野鹿落魄的模樣,發出了憐憫之心,他解開了繩索,雄鹿抖下身上的草繩。
「謝謝!」鹿竟然開口說話!
男孩嚇得倒退,撞上了欄杆跌坐在地上,他想這應該是個妖怪!
「你不要怕!我不會害你,你們人類知道的事情太少了,有些動物是會講話的。」
「你是妖怪嗎?」他想起西遊記裡的白鹿精,沒想到在這被他碰上,但他在月光下看著雄鹿的眼睛,漸漸不再害怕,因為那肯定是他見過最純潔善良的一雙眸子。
「我只不過是隻會說話鹿。請跟我來,更多人需要你的幫助!」
男孩不再害怕,站起身來,然後掩護著雄鹿,潛行出了庄園。接著,壯碩的雄鹿讓上他騎在他背上,載著他進了林子,一隻很大的貓頭鷹飛下來。
「老梅花鹿,這就是你說過要來幫忙的漢人嗎?」貓頭鷹竟也開口說話。男孩雖然已經見怪不怪,但仍驚嘆著,未來,還有多少驚奇等著他!
「就是他,這男孩可以幫我們的,你也一起來吧!」雄鹿莊重的口氣,讓男孩覺得騎在他背上,怪不好意思。
他們來到了溪邊,男孩見到了抱著兩腿坐在地上的道卡斯族少女,他這一生中所見過最美麗的女人,不僅如此,她的啐泣聲傳到他耳中,讓他產生無比愛憐,這書生甚少見過年輕的姑娘,更不用說幾乎半裸的姑娘,他看得面紅耳赤,小鹿亂撞,豈非仙女下凡?
「咳!可以下來了。」雄鹿故意咳了一聲,男孩回了神,從鹿背上爬下來。
少女見到陌生人,而且還是個漢人,非常害怕,她馬上一躍而起,抽出腰間的匕首,說出幾句男孩雖然聽不懂,但顯然是不友善的話。
「姑娘,且慢!在下並無惡意。」男孩揮揮雙手,不好意思盯著少女看,連忙轉身,把外衣脫了下來,拎在一隻手上,背對著少女,很緩慢地倒退,想要遞給她。少女覺得這舉動怪異,繼續警戒著,但又覺得滑稽,表情明顯鬆懈了,就這樣僵持了片刻。
貓頭鷹開口說:「他們漢人不習慣看自然美,要你把它遮一遮!」
少女轉頭看到樹梢上,站著這麼大一隻會說道卡斯語的鳥,覺得很驚訝!
「孩子,妳不要害怕,這男孩是我知道最老實的人,他絕不會傷害妳,我就是今天傍晚,引導妳到這裡的老梅花鹿。」少女露出疑惑的表情,雖然她覺得動物說話很稀奇,但不像男孩那樣害怕。
「那位是貓頭鷹先生。」雄鹿剛介紹完,少女嚇得大叫一聲,匕首扔在地上,雙手摀著眼睛。她想到媽媽的叮嚀,貓頭鷹會啄眼睛的!
「看來這小女生也不懂得欣賞美麗的東西!」貓頭鷹覺得很不是滋味。
雄鹿打斷貓頭鷹的牢騷。「你也知道,這孩子被詛咒了,她懼怕一切夜晚的東西。」
接著用道卡斯族語,對少女說:「不要怕,貓頭鷹先生是朋友,不會傷害任何人,你們族人世代都尊重我們野鹿,我們是來幫助你們族人的。」少女聽了,偷偷喵了一下貓頭鷹,貓頭鷹對她作了個鬼臉,雖然還是害怕,但是她信任雄鹿說的話。
雄鹿接著用漢語,對男孩說:「這少女的族人世世代代守護著土地和我的族人,你們兩族都面臨困境,需要團結,才能夠在這土地繼續生存下去,我會告訴你們怎麼做,然後你們要幫助我的孩子們,也就是僅存的野鹿群。」
男孩問:「但是,我們語言不通,而且聽長輩說,番人吃人肉!兩族人怎麼可能團結?」男孩有滿腹的疑問,雄鹿打斷了他的問題,對他們兩個說:「現在開始,就由我為你們兩位翻譯吧!」
雄鹿對少女說:「這位是月光男孩,他剛才說,他見到你第一眼,就已經瘋狂的愛上你。」
貓頭鷹在樹梢做了一個表示噁心的鬼臉。
少女聽了有點錯愕,卻嚴肅的說:「你告訴他,漢人仗勢欺人,強取豪奪,我最討厭漢人!」
雄鹿對男孩說:「她說,她叫陽光少女,很高興認識你,她需要你的幫助。」
男孩說:「姑娘乃化外之民,衣不蔽體成何體統,請您勸他穿上這衣服。」說著,就把衣服遞給少女,少女莫名奇妙地接過來。
雄鹿對少女說:「他說,他和你聽說的漢人不一樣,他拿衣裳給你,怕你夜裡著涼了,而且他看你如此懼怕黑夜,願意保護你。」
單純的少女聽了,卸下了深厚的敵意,接過了衣服搭在自己肩上。這時候,月亮從雲裡顯露出來,月光照在他們身上,女孩第一次看到天上的月亮,非常害怕,蹲下來保護自己雙腳說:「月亮不要割我的腳踝!」
雄鹿對男孩說:「她說,腳好痛,希望有人替他揉一揉!」
男孩聽了,漲紅了臉,無所適從說:「男女授受不親,成何體統!成何體統?」
女孩害怕的繼續說:「不要割我的腳!」女孩最自豪和珍惜自己的飛毛腿,傷心地哭了出來。
雄鹿對男孩說:「她說,痛死我了!」男孩憐惜她,就屈身用雙手揉了揉她的雙腳,一邊問他「哪裡疼?還疼嗎?怎麼突然就痛了起來?」男孩、女孩都紅著臉,一陣尷尬和彆扭。
雄鹿翻譯說:「他說,不用怕了,月亮是他的朋友,只要他在,月亮永遠傷不了你。」
女孩聽了很高興,上前抱住男孩,男孩慌了,張著手說:「授受不親!授受不親!」雖然嘴這麼說著,心裡可樂了。
雄鹿翻譯說:「他說,我想娶你!我想娶你!」
這時候,貓頭鷹先生咕咕叫了一聲,有點受不了這齣鬧劇,雄鹿對牠微微搖一下頭,示意要牠別打岔。
女孩低頭思索,便想試試這男孩的誠意和勇氣,說:「先不說我討厭漢人吧!你想娶我?必須要參加我們族人的賽跑比賽,拿到冠軍,才配做我的丈夫,而且,我可是頭目的女兒,所以你必須要入贅。」
雄鹿對男孩說:「她說,按造我們的習俗,你摸了我的腳,你非得娶我不可,否則我名節不保,你必須親自去部落,向我父親求親才行。」
男孩聽了,心想,終身大事非兒戲,豈可私定終身,更不用說獨自進入番邦是何等的危險,但他又想起老師曾對他說的話,言猶在耳:「這世界何其廣大,人海茫茫,真實的愛情是可遇不可求,如果遇到真愛,既使到天涯海角、失去生命也要把握。」他看著少女的眼睛,他就像剛看到雄鹿的一樣,這是多麼善良、美麗又純真的雙眸,他發現自己的心被這美麗的少女虜獲,不爭氣地在胸膛裡鼓譟。
這個時候,溪水附近認識他的小動物們,圍在男孩的四周,青蛙們忍住自己的大嗓門不出聲,夜鷺也停下捕魚的活兒,停在他的身邊關切著,害羞的山羌家族不曉得什麼時候挨近抬頭看著他,母鹿和小鹿站在他身後。
少女看到這些可愛的動物在他身邊,相信他和其他傷害土地、濫殺動物的漢人不一樣,而且他講話和動作都很溫柔,和他部落裡的少年也不一樣,這男孩真的與眾不同,少女臉紅心跳,不清楚自己是否喜歡上他了。
因為男孩考慮太久,雄鹿有點擔心,就提醒他:「不要忘了,忠於你的心。」
男孩怔了一下,心想:「我從小為了算命仙的一句話,只能活在幽暗中,我的世界只有書本,還有這些可愛的動物,我的心多麼渴望能在日光下,好好地看清楚這美麗的世界。而這純真的陽光少女,不就是我渴望的陽光嗎?」
「好!我們一起去你們村子!向你父親提親去。」男孩下定了決心。
老梅花鹿和貓頭鷹先生,還有其他圍觀的小動物們,都鬆了一口氣,青蛙高興得呱呱呱呱叫個不停。
雄鹿對女孩說:「他願意接受你的挑戰,我們一起去你的村子吧!我來帶路。」
於是,他們啟程往道卡斯族的部落去了。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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