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鄉間,白天是屬於人類的,夜晚是屬於蟲兒的。黃昏時,農夫珍惜僅有的暮光,仍勤奮地犛著田,蟲兒陸陸續續起床了,蟋蟀迫不及待出了洞,大聲唱著,唧唧~唧唧~就像是黎明時分的公雞啼叫聲,蟲兒的歌聲揭開了夜晚的序幕。
螢火蟲伴隨著蟲兒的歌聲,陸陸續續在草叢裡醒來,開始四處飛舞,有的才剛羽化成蟲,只能發出微弱的螢光,但有已經長大兩天了,用力發出耀眼的光芒,天色慢慢地完全暗了,光點漸漸多了起來,就像是滿天星斗落下凡間。
這場舞會中,螢火蟲在場上四處尋覓著舞伴,飛累了就停在葉稍,但是仍然繼續發出光芒,舞會只有兩個小時,但是卻非常耗體力,他們只有短短的幾天,要找尋到伴侶和繁衍下一代。
其中有一隻螢火蟲,他對自己的螢光很沒自信,不知道為什麼,別人發出螢光色的美麗光芒,但是自己卻發出紅色的光。
「我看你這種奇怪的顏色,好像是壞掉的燈泡,你還是別出來跳舞好了,別人就算不笑你,也會遠遠地躲著你。」溪邊的紡織娘在一旁嘰哩嘰哩地數落個不停。」
紅光螢火蟲低著頭,看看自己尾部的光,覺得紡織娘說得都是真的,自己這幅怪德性,常招來別的螢火蟲取笑。他感慨,自己只剩一天的生命,卻沒有找到另一半,心中無限感傷。
「我的命運為什麼會這麼悲慘呢?我的一生就要這樣在孤獨中結束了。」他發出微微的紅光,看著天上的點點繁星,又看看田野中飛舞的同類,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存在,完全不屬於這個美麗的夜晚,不覺悲從中來,於是哭泣了,他一陣一陣的哭泣,讓他發出的一閃一閃的微弱紅光。
「為什麼哭呢?你發出的紅光真特別。」一隻美麗的長尾水青蛾,拖曳著一對長長的淡綠色翅膀,靜靜地停在樹幹上,剛剛的一切都看在眼裡。
「你說我特別?你不覺得我和別的螢火蟲不一樣,很怪嗎?」他第一次聽到有人用「特別」來形容他,而不是「怪」。
「我覺得紅光很美啊!我真想看看你飛舞的樣子。」長尾水青蛾優雅地讚美著他。「你在一群同伴裡飛舞,應該像綠葉中的紅花,一定美極了!」
「你是說,美極了?可是,我可以嗎?」不為了求偶而美麗,而是為了飛舞而美麗,為了點綴夜空而發光,這是他從來不曾有過的想法。
「是啊!你看我。」長尾水青說完,就翩然飛舞,優雅的舞姿讓螢火蟲讚嘆不已,她在螢火蟲附近舞了一圈後,向他告別,向月亮的方向飛去,淡綠色的翅膀在月光下,反射出典雅的光澤。
「哇!好美喔!讓我也好想要跳舞。」螢火蟲伸展了翅膀,鼓起勇氣飛向了成群的同伴中。
「你看!好怪的紅光!」「快閃開,他好像生病了!」「這傢伙故意搞怪,別理他!」「你看!好滑稽的光唷~」他一邊飛舞,一邊聽到這些批評,但是他想到長尾水青鼓勵的話,不停地往天空上飛。
他看到了滿天的星星,好嚮往能飛到天上,化為這些永恆的星星,他繼續使勁地往上飛,飛得好靠近星星,看到火星發出美麗的紅色光芒,像是熱情的老朋友,對這飛舞的小朋友問好。螢火蟲向火星致敬後,幻想自己像火星一樣美,於是更用勁發出光芒,在空中像是星火飛騰拖曳出一道道的光輝,他往下飛到河面上,看到自己的倒影,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絢麗,這麼光彩耀眼,他沒有這麼喜歡過自己的樣子,伴隨著河邊蟲兒的奏鳴曲,配合節奏盡情地發出閃光、快活地飛舞著,他心中充滿了感謝,不再因為自己不同而悲傷,他知道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傑作。
「你們看!好美麗的舞者!」「你看他飛得多高,發出多麼耀眼的光呀!」「好特別的舞姿,這麼美的紅光,從沒見過!」「我多想和他一起跳舞!」「如果可以認識他就太榮幸了!」「他真美!」成群的螢火蟲趨近他,在他附近飛舞,像是綠草簇擁著美了的花朵,更像在舞台上,舞群襯托出巨星的風采。
長尾水青停在樹幹上,靜靜地觀賞著,舞會終了,他看著這位巨星隕落在水面上,大群螢火蟲不捨地在他上空飛舞,久久才陸續散去。
0 意見:
張貼留言